岳鵬翔突然喊他悟道了,引起趙伊萍好奇,將身子右斜,探頭看著岳鵬翔,問說:「大哥哥,你悟到什麼?」岳鵬翔見到萍兒的俏臉,登時臉紅過耳,結結巴巴說:「我……我……」趙伊萍初次見到岳鵬翔,很高興多了一個玩伴,尤其在戰亂時刻被救,對岳鵬翔深有好感。孩子性的趙伊萍本想跟大哥哥玩,卻在靠近岳鵬翔臉龐不久,心跳加速、面頰紅熱,原本大大方方貼伏在岳鵬翔背上,此時竟將雙手鬆開,身子後移,不敢再碰岳鵬翔。
大草原上微風輕吹傳來淡淡草香,眾人離開了戰場,享受難得悠閒。趙安邦開口吟唱:「趙客縵胡纓,吳鉤霜雪明。銀鞍照白馬,颯沓如流星……」岳鵬翔常聽師父唱這首李白的樂府詩——俠客行,早已耳熟能詳,跟著唱和:「十步殺一人,千里不留行。事了拂衣去,深藏身與名……」趙伊萍受趙安邦夫婦教導,尤其趙安邦妻子更是精通琴棋書畫的才女,身處亂世,家人又是保家衛國的宋軍都頭,對這首俠客行感觸更深,一起吟唱:「閑過信陵飲,脫劍膝前橫。將炙啖朱亥,持觴勸侯嬴。三杯吐然諾,五嶽倒為輕。眼花耳熱後,意氣素霓生。救趙揮金槌,邯鄲先震驚。千秋二壯士,烜赫大梁城。縱死俠骨香,不慚世上英。誰能書閣下,白首太玄經。」
馬蹄聲「得得得得」不停響著,詩歌吟唱完了,岳鵬翔才隱隱約約聽到遠處傳來許多雜亂的聲響。岳鵬翔將韁繩往上一拉,笨馬兒停了下來,雪箭跟著停下。趙安邦問道:「少俠有什麼事嗎?」岳鵬翔勒轉馬頭,說:「前方有許多怪聲,我們先不要過去。」
趙安邦坐立馬上傾聽,只有風聲呼呼,偶而蟬鳴鳥叫的,哪有什麼怪聲,正要開口之際,忽聽得:「廣知,有影像,好像是人騎馬,吱吱吱……」趙安邦緊抱著妻子,兩腳一蹬,使了個後空翻躍下馬背,平舉柺杖環顧四週。岳鵬翔緊握斬魔劍,朝右後方直刺過去,雙腿使勁上躍,在馬鞍上空轉身,隨又安穩坐下,卻見前方只是空曠草原,心生疑慮。眾人皆聽到怪異的談話聲,卻什麼都沒看到。
趙伊萍與岳鵬翔面對面,幾乎臉貼著臉,趙伊萍羞得滿臉通紅,自馬背上躍下。岳鵬翔若有所失,翻身下馬摟著萍兒,說:「別怕,我保護妳。」趙伊萍的確有恐懼之感,但她並不是懼怕壞人,而是與岳鵬翔之間產生一種難以形容的羞澀感。雜亂的腳步聲又再傳入岳鵬翔耳內,聲音似乎挾帶著野獸嘶吼。岳鵬翔喚趙安邦等人上馬,眾人乘著快馬奔回村莊。
眾人離開村莊已有一些時候,村裡的屍體在正午烈日照耀下逐漸發出惡臭,趙安邦的妻子被屍臭味熏得連連作嘔,吐出一團穢物。趙安邦忙抱著妻子下馬,輕拍她後背。趙伊萍呼喊:「娘。」躍下馬背,走去娘親身旁。趙安邦的妻子臉色蒼白,說:「這兒好臭,我頭好暈。」大口喘著氣。
「爹爹,我們離開這裡去嵩山啦。」趙伊萍對著爹親訴說。趙安邦瞧向岳鵬翔,說:「少俠,這兒恐有屍毒,再過去是宋金交戰處,我們還是回嵩山比較妥當。」岳鵬翔沉默不語,專注靜聽了一下,說:「這兒有岳家軍相助對我們才有利,我們先到林子裡歇息。」趙安邦對岳鵬翔拱手說道:「少俠,對不住,我妻子的身體不適,趙安邦這次……這次……要抗命。」帶著妻子女兒逕自離去。趙伊萍轉頭瞧著岳鵬翔。岳鵬翔聽那腳步聲與吼叫聲越來越近,說:「你沒聽到怪叫聲嗎?」
趙安邦停下腳步,凝神靜聽一會兒,說:「少俠,真的沒有怪聲。」趙安邦沒再聽到方才的詭異談話,至於什麼怪叫聲的,從未聽過,心想:「剛剛的談話聲畢竟沒什麼威脅,總不會在大白天見鬼。現在妻子身體不適,萬一染上屍毒反而不好。這附近常有金人來犯,還是去嵩山比較妥當。」仍不回頭,往嵩山方向行去。趙伊萍呼喚:「大哥哥,你來不來。」
愛上萍兒的岳鵬翔無計可施,只好依趙安邦的意思,使喚笨馬兒與雪箭讓眾人乘騎,陪著趙安邦一家人往嵩山的路上行進。岳鵬翔緊摟著萍兒,說:「不管這路上遇到什麼麻煩都別害怕,大哥哥會保護你。」趙伊萍害羞起來,臉兒白裡透紅,更顯得嬌美動人,岳鵬翔不敢多看,一來是害臊,二來是那凌亂的腳步聲逼近,夾雜著吼叫,為數頗多,令他分神擔憂。
「少俠快停下來!」趙安邦見前方塵土飛楊,喝令眾人停步。遠處隱約傳來野獸嘶吼與人們的慘叫聲。趙安邦對此處地形熟悉,明瞭兩邊皆是高山峻嶺,馬兒上不去,急喊:「回頭找岳家軍。」心想:「這位少俠武功當真了得,相距遙遠竟能聽出敵情,後生晚輩不可小覷,萍兒可跟對人啦。」
「得得得得得得」兩匹駿馬奔馳大草原上,不一會便來到宋金交戰處。雪箭見到方才砍殺主人的士兵,突然前腳離地亂叫亂跳「啊喲!」趙安邦的妻子落下馬來。「娘!」趙伊萍平日受爹親指點武功,身手矯捷,翻身躍下馬背,急奔去抱起娘親。岳鵬翔亦是翻身下馬,跟在趙伊萍身邊。
趙安邦緊握韁繩,設法讓雪箭安靜下來,卻徒勞無功,想到回嵩山路途遙遠,失去這匹寶馬實在可惜,見岳鵬翔呵護女兒,想到那兩匹馬兒形影不離的樣子,腦中靈光一閃,說道:「少俠,有勞您將您的馬兒牽過來。」岳鵬翔不明所以,因為他是愛人的爹親,且岳鵬翔生性淳樸,便不多問,牽著笨馬兒靠近雪箭。雪箭緩和了下來,不再蹦跳,緩緩靠近笨馬兒。笨馬兒避開,雪箭又纏了上來。趙安邦馴服了馬兒,提著柺杖躍下馬背,趕去探望妻子。
趙安邦的妻子在大熱天奔波,方才又落馬受驚,身子轉惡,連連作嘔,又吐出一口穢物。趙伊萍輕拍娘親後背,急得哭了出來。岳鵬翔雖不願再和那位不友善的綠豹見面,但看到萍兒落淚,不忍她心傷,引領眾人前去林子裡。
「翰宗,回想一次你跟弟弟打架的時候……廣知我們做對了,安培數和震盪頻率,啪吱啪吱……」詭異的談話聲再度出現。眾人盡皆愕然,左顧右盼,附近卻只有他們四人。岳鵬翔感知到那怪異講話聲並不是此時此刻的人所說,雖疑惑不解,因野獸吼聲逼近,便不多細想,趕緊帶著眾人進到林子裡,雙掌不停拍擊,呼喊:「吳衍仁兄、綠豹兄。」樹林裡衝出一道人影,疾奔至岳鵬翔面前。那人身穿綠衫勁裝,臉上橫橫直直劃了數條綠線,手拿一根四呎來長的竹筒,長得高壯魁梧,正是綠豹。
岳鵬翔躬身說道:「綠豹兄,麻煩你照顧她們母女。」綠豹皺著眉頭,說道:「少俠,自從你來過之後,這兒就出現莫名其妙的談話聲,雖然統帥對你有好感,但為了義勇軍安危,你再靠近一步,休怪綠豹不客氣了。」兩手緊握竹筒。
「吼」「轟隆轟隆」綠豹與趙安邦都聽到野獸急奔而來的聲音。綠豹怒視岳鵬翔,說道:「這群畜生又是怎麼回事?」岳鵬翔見到綠豹凶惡面孔,小退了半步,說道:「我們遇到野獸,才跑來向您求助。」「廣知,再來是雷澤歸妹,負電、負電、正電、負電、正電、正電……」詭異的談話聲又出現。
綠豹認定是岳鵬翔搞鬼,揮動竹筒疾往岳鵬翔右腰擊去,岳鵬翔以斬魔劍護住右腰眼,急往左側躍開,綠豹移動身子追擊,竹筒上揚直戳岳鵬翔心口。趙安邦提起柺杖,擊向綠豹後背。綠豹疾步向前,避開柺杖,按下竹筒機括,一枚飛鏢射向岳鵬翔。
岳鵬翔第一天闖蕩江湖,料想不到有此一著,雖然反應機伶,迅疾側身避讓,但在短兵相接之時遇此暗招,肩頭已被飛鏢劃出一道傷口。趙安邦見岳鵬翔危急,運起內勁,將柺杖揮得呼呼做響,這招「棒打背天狗」去勢兇猛,直攻綠豹後背。綠豹聽到背後聲響,迅即轉身,手持竹筒上移下擺,擋下趙安邦數杖。竹筒受不住柺杖擊打而裂開,裡面供綠豹於遠行時食用的乾肉、煎餅、饅頭等乾糧掉落出來,內部現出一道銀白光茫。綠豹自竹筒內抽出一柄長劍與趙安邦對戰。趙安邦的柺杖乃是精鋼所鑄,與綠豹的長劍撞擊,迸出火花。長劍乃屬利器,同是精鋼鍛造,兩人對戰不下十招,趙安邦的柺杖前段已被削斷。趙伊萍大喊:「爹!」撿了顆石子扔向綠豹。綠豹以一敵二,不敢分心閃避,直教那石子給硬生生擊中。
岳鵬翔怕又犯了殺生大忌,把笨馬兒與雪箭引來萍兒身邊,專注守護同伴,不去攻擊任何人。趙安邦乃是天下第一大幫丐幫五袋長老親傳武功,且戰場歷練豐富,柺杖被削斷之後竟越加欺近綠豹,左掌連擊,配合打狗棒法,逼得綠豹倒退數步。趙伊萍瞧娘親臉色蒼白,想到綠豹見死不救,再次撿拾石子扔向綠豹。趙安邦的掌招雖不若降龍十八掌剛猛,但五袋長老所傳武學絕非泛泛,綠豹應付起來頗感吃力,只怕稍一分心就會橫死掌下,此時接連被石子打中,對那女娃兒深感厭惡。
「吼!」「轟隆轟隆轟隆轟隆……」野獸急奔的聲音傳來,纏鬥中的趙安邦與綠豹各自退開。趙安邦急去探望妻子,綠豹終於尋到空檔拍擊雙掌,喊道:「義勇一隊,出擊!」樹頂躍下許多手持大刀體形粗壯的武人聚集到綠豹身旁。
岳鵬翔與趙安邦圍在趙伊萍身旁戒備。綠豹指揮義勇軍圍住敵人。瘸了一條腿的趙安邦只憑一根柺杖面對眾多武人,又要保護不懂武功的妻兒,自知趨於下風,說道:「義勇軍,我是受你們保護的村民,當初也曾出錢出力相助你們,今天的誤會就此一筆勾銷。」趙安邦放低姿態,有意討好義勇軍,然而綠豹不領情,呼喊:「殺!」一劍刺向趙伊萍。
趙伊萍雖然在爹親與岳鵬翔護衛下沒被刺中,但那氣勁所至,使趙伊萍右臉頰紅腫,滲出血珠。綠豹這一劍危及性命,嚇得趙伊萍連退數步,張開雙臂,擋在娘親身前。義勇軍揮刀砍殺,趙安邦提杖格擋,卻顧不了四面八方,呼喊:「少俠請拔劍相助!」岳鵬翔不想動手傷人,卻在見到萍兒受傷之後按捺不住,怒喊:「不要逼我!」看準眾敵動向,瞬間運起仙華真炁功,揮舞未出鞘的斬魔劍迴轉一圈,擊打義勇軍兵刃。義勇軍們感到一股大力自刀身傳來,虎口劇痛,大刀握持不住,鏗鏗鐺鐺掉落地面。岳鵬翔出招的一眨眼間,即令全部的義勇軍兵刃脫手。義勇軍們嚇得臉色蒼白,料想不到年紀輕輕的岳鵬翔竟有如此武學修為。
綠豹聽過義勇軍統帥吳衍提起岳鵬翔一人獨挑金軍的事蹟,因為聽來太不尋常,便認為是吳衍身受重傷,老眼昏花而產生錯覺,此時見到岳鵬翔展露驚人武藝,才相信吳衍所言並非虛假,莫怪呼吳衍欲將岳鵬翔留下,教導義勇軍武功。綠豹驚訝的心緒逐漸轉為愧疚,內心淌血,痛苦萬分。岳鵬翔感到右肩麻癢,伸手去抓,肩頭滲出一片黑血。趙安邦驚道:「狗娘養的,你在暗器餵毒!」掌風呼呼朝綠豹襲去。
林外奔來一頭獅子,笨馬兒與雪箭嘶鳴了起來。岳鵬翔擎起斬魔劍站立趙伊萍身前。義勇軍拾起兵刃,遠離岳鵬翔,這位少年可比獅子還要兇猛。又有兩頭獅子奔來林子外,第一頭獅子已奔進林子裡「吼」撲去一位義勇軍身上撕咬,一名義勇軍被咬斷頸子喪命,其餘義勇軍合力砍死那頭獅子,卻另有數隻猛獸衝進林子裡咬傷三名義勇軍。
林子外奔來一群雄獅、老虎、花豹、土狼,圍攻五名巡邏中的士兵,那五名士兵分站五方,當中一人大喊:「我砍你的頭!」一刀揮出。一般人於生死交關時刻突然聽到這股喊聲,必先保護頭部,正好中此欺敵之計,另四名巡邏士兵突然蹲下身子,專攻敵人下盤,此簡單的欺敵技倆,能在開戰時佔得一時便宜,但是猛獸們聽不懂人話,巡邏士兵慣用的心理戰術毫無用處,過不多時,便被飢餓獸群咬得四分五裂。林子外聚集眾多齜牙裂嘴,口流鮮血的猛獸。趙安邦與綠豹見此情狀便不再相鬥,轉而應付惡獸。趙安邦站立妻兒身前,持杖護衛。一名義勇軍躍上大樹,爬上樹頂避難。其餘跟著有樣學樣,紛紛躍上樹頂,綠豹呼喊:「保護統帥!」躍上身旁一棵大樹,眼眶微紅,俯瞰岳鵬翔,說道:「少俠,對不住,我這就去調配解藥。」在樹上縱橫跳躍,前去吳衍所在的樹屋裏,身手矯捷異常,比猿猴還要靈活。趙安邦揹著妻子上樹。趙伊萍自行爬上樹頂。岳鵬翔留在樹下守護,直覺得右肩頭麻癢難忍,頻頻伸手去抓。
「吼!」兩頭獅子奔進林子裡。笨馬兒與雪箭自行奔走遠離獅子。岳鵬翔喃喃唸著:「只要制服敵方首領,惡人自會停止干戈,不可濫殺無辜、不可濫殺無辜、不可濫殺無辜。」兩頭猛獅一齊朝岳鵬翔撲來。岳鵬翔看準兩頭獅子的頸子伸手抓去,順著來勢兩手向後一擺,將兩頭獅子摔倒地上,想要點牠們穴道卻不知從何點起,胡亂戳了三指。
點穴無效,兩頭仰躺地上的獅子揮舞利爪,岳鵬翔反手撥開,雙掌迅疾往兩頭獅子的後背一抓一提,向前疾奔,將兩隻跟他身高相當,各有兩百來斤重的獅子扔出樹林。趙安邦夫婦方才瞧見猛獸咬死義勇軍與巡邏士兵,其凶悍難以抵擋,卻見岳鵬翔如捉拿小貓般擺弄獅子,若非親眼瞧見,怎樣也不信這位稚氣未脫的少年竟有此等能耐。
「大哥哥你好厲害。」因為臉兒受傷而受到驚嚇的趙伊萍終於笑了出來。趙安邦卻是臉色凝重,急喊:「少俠快上來!」岳鵬翔見那遠處奔來的獸群數量龐大,趕忙跑去笨馬兒身旁,上馬前感到兩邊太陽穴傳來輕微陣痛,開始喃喃自語:「師父,我不殺他們,他們卻要殺我,那我要不要殺他?我知道打人一拳我自己也會痛,但是不打他我會沒命,師父,你胡說八道。」岳鵬翔幼年時曾被一頭黃身黑紋猛虎追到樹上去,知道老虎會爬樹,此刻為保護趙伊萍一家人,騎上笨馬兒奔出林子外想要引開獸群。
林子外的獸群越來越欺近岳鵬翔,內有獅、虎、豹、狼,全都是肉食性猛獸。趙伊萍瞧見岳鵬翔奔出林子,急喊:「大哥哥!」就要躍下樹去,卻被趙安邦抓住右臂。趙安邦的妻子在悶熱天候奔波,加上屍臭味,令她身子不適,此刻於陰涼樹蔭下散去惱人熱氣後,身子逐漸好轉,離開趙安邦懷裡,自行攀附樹幹,說:「萍兒,底下危險,你快上來。」趙伊萍不忍心見到娘親為他擔憂,且聽那吼聲逼近,倒也不敢不聽爹娘的話,趕緊爬上樹頂遙望著岳鵬翔。
綠豹出現在樹下,身上揹著一位膚色黝黑的漢子奔走。原來綠豹在岳鵬翔離去後頻頻聽到怪異談話,以為是岳鵬翔搞鬼,雖然吳衍述說岳鵬翔如何救他性命,但綠豹聽來只覺得過分誇大,猜想是統帥受重傷後神智未清,胡言亂語,直到親眼瞧見岳鵬翔在頃刻間令義勇一隊的全部士兵兵刃脫手,才明白岳鵬翔若意圖不軌,自己和義勇軍弟兄們根本活不到現在,這時才發自內心相信統帥的話,將方才與岳鵬翔打鬥之事轉告吳衍。吳衍帶著暗器解藥,要為下屬的無理冒犯親自向岳鵬翔賠罪,並趁此機緣拉攏他加入義勇軍。
岳鵬翔騎馬奔馳,感到兩邊太陽穴傳來輕微陣痛,又開始自言自語:「師父賜我斬魔劍卻不能用來斬魔,可笑啊,要制服敵方首領,那下令召回鵬舉師兄的人是皇帝,我是不是要殺他才對,對,要殺皇帝、殺皇帝、殺皇帝。」岳鵬翔聽到一陣笛音,獸群中的一群土狼朝岳鵬翔奔來。
吳衍原本想親自拿解藥給岳鵬翔,卻見到那群凶猛惡獸而不敢靠近,義勇軍無人有能耐進入獸群中。吳衍心下擔憂,問起綠豹:「你暗器餵的是什麼毒?」綠豹半低著頭,說道:「那是我自行調製的毒藥,會讓少俠半邊癱瘓,不過一個時辰內即可復原。」吳衍與綠豹朝夕相處,發現他低著頭,身子微顫,明瞭綠豹有所隱瞞,說道:「綠豹,你是為保我義勇軍安全,我不會怪罪你,你老實說,那毒藥除了讓岳少俠半邊癱瘓,還有什麼厲害之處?」綠豹結結巴巴,說:「會……會影響神智,難……難以預料。」
吳衍聽綠豹這麼說,知道這毒藥厲害,立時怒火中燒,卻硬忍下來,想那岳鵬翔武功高強,是大宋對抗金人的利器,綠豹卻憑一己之見要將他害死!當今世上有幾人能在頃刻間將那群金狗殺得肚破腸流,若由岳鵬翔來當義勇軍總教頭,無辜百姓怎會給金人欺凌得如此之甚,這麼多村莊被滅,這麼多村民枉死。
吳衍憑著先祖遺留下來的資產組織義勇軍對抗金人,義行可嘉,卻因他平時貪玩,未將家傳武學發揚光大,直到父母於戰亂中被殺,才發奮圖強,但是虛耗的光陰無法於一時之間彌補回來,且義勇軍皆由不懂武功的村民組成,偶而才有幾個練家子加入,與訓練有素的軍隊相差甚遠,當岳鵬翔救吳衍回林子裡,吳衍大方將歷代家傳武學「七星拳步經」贈與岳鵬翔,除了感念救命之恩,也盼岳鵬翔能指點一二,教導義勇軍發揮七星步與七星拳的威力。
吳衍與金軍統領戰鬥之時,腳按天樞、天璇、天璣、天權、玉衡、開陽、瑤光之北斗七星方位踩踏,立從一昧閃避的下風之勢逆轉,已能騰出空隙出招,家傳武學絕非普通的拳腳功夫,只是金軍以人海戰術圍殺,且吳衍的實戰經驗不足,才會受重傷。吳衍雖有七星拳步經的複寫本,但岳鵬翔身上那本秘笈若落入敵手,家傳武學用來誅殺同胞,吳衍怎對得起歷代先祖,是以為綠豹加害岳鵬翔之事甚感憤怒,然而國難當前,且綠豹為人正派,為保義勇軍安全才會加害岳鵬翔,動機正當,不能怪罪他。吳衍硬將怒氣忍下,對趙安邦妻女們解釋清楚,表態相助,引領他們進樹屋裡歇息。
岳鵬翔見到狼群朝他奔來,說道:「畜生,全是畜生。笨馬兒別怕,我保護你。」翻身躍下馬背,擎起未出鞘的斬魔劍擊打群狼。三頭本欲撲擊岳鵬翔的土狼見岳鵬翔揮舞劍鞘,不敢欺近,位在岳鵬翔身後那頭狼卻趁岳鵬翔專注前方之際,趁勢撲向岳鵬翔後背。岳鵬翔聽音辨位頭也不回,僅用眼角餘光瞄了一下,將劍鞘往後直捅出去,刺中土狼腹部。土狼唉叫一聲掉落地面,軟趴在地站不起來。另七隻土狼露出尖牙低吼,緊盯著岳鵬翔。一陣高昂的笛音傳來,土狼群起撲向岳鵬翔。三隻花豹朝笨馬兒追去。雪箭與笨馬兒仰頭嘶鳴,逃向林子裡。岳鵬翔丟下斬魔劍,使出「仙華八風掌」身子在原地迴轉,出掌迅捷無倫,只見一片肉色掌影籠罩周身,七隻土狼尚未撲到岳鵬翔身上,即叫快掌擊中,一一掉落地面。仙華八風掌乃藉由雙掌使上內勁,迅速揮舞,除了擋住敵人攻勢,亦可攪動氣流,使出掌者週遭生出一股勁風,讓敵人吐納失常,一岔了氣,勝敗立時分曉。這招取名為八風掌,除因氣流攪動外,亦是禪學所言,稱、譏、毀、譽、利、衰、苦、樂,此八風皆能使人心浮動,產生七情六慾,仙華八風掌正是藉風擾敵,使其失去定性,要訣在一「快」字。
岳鵬翔不敢使出全力,心想:「雖是畜生,也是受首領指使,要制服敵方首領才對,牠們的首領是誰?師父交代斬魔劍不是用來斬人,不能斬人,可以斬畜生!」右肩頭麻癢,伸手去抓,卻是越抓越癢。「白鼠的傷口瘉合,趙廣知我們成功了,吱吱吱……」詭異談話聲出現,岳鵬翔吃驚,心中默念著那頻頻聽到的名字:「趙廣知?」趕緊拾起斬魔劍,環目四顧,這時才發現北方三位身著虎皮衣褲的人正在吹奏笛子。岳鵬翔聽到細微笛音,想當初跟笨馬兒相處,利用口哨之類的特殊音律呼喚牠,由此推論那吹笛者很可能以笛音控制猛獸,岳鵬翔想到此節,立即朝北方奔去,沿路揮動尚未出鞘的斬魔劍擊打群獸。笨馬兒與雪箭奔跑中發出嘶鳴,兩匹馬兒腳力極快,才一會兒功夫便已不見蹤影。
岳鵬翔再度失去笨馬兒,又見一部分的猛獅奔朝樹林奔去,恐會傷害萍兒,立時怒火中燒,感到頭部陣陣刺痛,邊擊打獅子邊自言自語:「眾生是佛佛是眾生,凡事皆有前因,為什麼要把修得好的東西弄壞?俠之所當為者不是拿刀劍砍殺惡徒,而是要追根究底。好好觀察為什麼打人一拳自己也會痛,就能領悟俠道。師父你騙人,眾生既是佛怎會殺害無辜百姓,佛陀你一輩子都在騙人,哈哈哈,佛陀騙人,師父被騙我也被騙,哈哈哈,不殺壞人怎麼當大俠,哈哈哈。」
岳鵬翔身旁一群獅、虎大聲吼叫,紛向岳鵬翔撲去。岳鵬翔蹲下身子拾起斬魔劍抽出劍身。神劍出鞘白光連閃,劍刃所及立將撲來的猛獸斷為數截。「誅邪除惡障,護生心成佛,鵬翔御正氣,一劍斬千魔。」岳鵬翔吟唱完導氣歌訣,真氣貫通全身,射出斬魔劍,以極細小之鋼絲操控神劍,斬殺惡獸,劍刃連連切過獸身,四處鮮血飛濺,白光閃動處透出懾人殺氣,獸群怒吼聲轉為悽慘哀嚎。那吹笛三人見此情狀皆是心頭暗驚:「這……難道是傳說中的意引劍法!」當中一人說道:「叫金獅來!」自衣袋中取出一黑色方型物體置於地面,上有一根火線,另一人取出打火石點燃,三道黑煙竄上半空。三名吹笛者不敢再惹岳鵬翔,找了處草叢躲藏起來,說道:「丞相教我們訓練這群不會被心理戰術所敗的畜生,苦心全白費了。」「那少年是誰?怎麼懂得意引劍法?」
正與獸群惡戰的岳鵬翔感到右臂酸麻,漸漸失去知覺,連動根手指都有困難,無法再出招殺敵,斬魔劍掉落地面。存活的獅群、虎群見到同伴慘狀,加上使喚的笛音沒了,只在遠處觀望,不敢靠近岳鵬翔。岳鵬翔雖然右臂癱瘓無法再使劍招,但因敵方對他有所顧忌,暫無性命之憂,正想回林子裡與萍兒相聚,卻聽到馬蹄聲響,一位身著黑衣的騎士趨馬疾馳。
原本在大草原上騎馬奔馳乃是稀鬆平常,但那黑衣騎士頸子懸掛一面金牌,金牌中央浮刻「宋」字,且朝朱仙鎮方向奔去,令岳鵬翔吃驚地瞧了瞧身上的金牌似乎與騎士那面相似,心想:「秦檜又派出第二面金牌!」怒喊:「壞蛋,金牌拿來!」朝黑衣騎士奔去,卻哪追得上,岳鵬翔心中憤怒,頭部又傳來陣痛,自言自語道:「許願,我要許願奪下金牌,哈哈哈,萬法唯心所識,這一切皆是我心意所變現,哈哈哈,萬法唯心,師父又騙人。」瞧了瞧頸子那面金牌,說道:「萬法唯心,哈哈哈,師父你很笨被佛陀騙了一輩子,哈哈哈,又是佛陀的謊言,哈哈哈。」
趙伊萍從林子裡奔出來,手拿一瓶紅色藥罐,大聲嚷著:「鵬翔哥哥你的解藥!」背後一隻獅子追了過來。岳鵬翔遠遠瞧見萍兒不顧自身危險為她送來解藥,立刻落下眼淚,想要奔去解救萍兒,身子卻不若先前靈活,右腿微感酸麻,怎麼使力也跑不快。岳鵬翔眼眶泛紅遠瞧著趙伊萍。「萍兒回來!」趙安邦左手提著柺杖,右手擲出一枚飛鏢射中獅子臀部,趙安邦一跳一跳向前躍去。那獅子吃痛,轉而奔向趙安邦。趙安邦舉起柺杖往獅頭直戳過去,猛獅稍一閃身即避開這一杖。趙安邦壓低柺杖朝猛獅腳底橫掃。那獅子已離趙安邦甚近,嘶吼一聲,躍起身子,避開腳下這一擊,同時撲向趙安邦。趙安邦在電閃的一瞬間右手猛力一抽,收回柺杖後立即向前刺出,杖尖正中猛獅咽喉,這招「破喉止吠」刺得猛獅倒地不起。趙安邦急速跳躍到萍兒身旁將她抱在懷裡,奔回林子。趙伊萍哭嚷著:「鵬翔哥哥!爹爹我要把解藥給鵬翔哥哥。」岳鵬翔身處險境,趙安邦豈肯讓女兒白白送死,立刻點了她啞穴,將女兒帶回安全的樹屋上。
岳鵬翔見萍兒平安,心頭一塊大石放下。「趙廣知,佛陀的惟識觀點很科學,想法會間接改變物質,啪吱啪吱。」詭異談話聲出現,岳鵬翔沒瞧見誰在說話,卻看到另一位帶著金牌的騎士往朱仙鎮奔去。「啊!」岳鵬翔頭部陣痛加劇,兩手輕揉著太陽穴,忽見一道人影自身後襲來,急忙側身閃避。
一位身著金色盔甲,頭戴獅頭面具,髮型蓬鬆的漢子揮掌擊向岳鵬翔。岳鵬翔閃過第一掌,第二掌隨即打來,接連十來掌,掌掌剛猛異常。岳鵬翔先前所對付的都是一般士兵,這回遇上高手,須拿出真功夫應付,正想使出仙華八風掌,擾亂強敵氣息,全身卻已癱瘓半邊,只憑雙腳移動身子閃避掌招,腳下功夫卻是他最弱之處,時刻分豪之差,已讓胸膛中了一掌「嘔」吐出一口鮮血。
「得得得得得得得得……」另一位頸子懸掛金牌的騎士出現,岳鵬翔分了神,又被掌招擊中,視線逐漸模糊,忽覺身子輕飄飄,在黑暗虛空中飄遊,心裏想要奪下金牌,手腳卻動不了、聽不見任何聲音也看不見任何事物,心想:「我怎麼了?怎麼啥都沒啦?我要奪金牌、奪金牌。」